上個禮拜六,我們辦完了阿媽的後事。當然我自己非常地希望以基督教的儀式來舉辦,不過呢,在爸爸那一輩,沒有一個人是基督徒,我們這一輩,也還只有我和妹妹兩家勢力而已,所以想當然爾,最後是選擇了傳統的方式。阿公過世的時候,還有外公外婆過世的時候,也都是以傳統的方式辦理,但是那時我不是年紀很小,就是輩份很小,事情怎麼個來龍去脈,是不會清楚的。這幾年參加的,則大多是教會朋友家人的告別式,因此這一次,對我來說,算是蠻新鮮的體驗。
有些基督徒或許會抗拒吧,但對我來說,雖然這不是我心中首選的方式,但是畢竟是阿媽的子女們想表達的心意,我呢,也就到場好好地禱告一場,還有就是仔細地瞧瞧在這個算是大的事件上,大家要表達的內容和方式是什麼。爸爸很體貼地考慮每個人的想法,所以他請誦經的法師不要強迫每個人拿香或跪拜,由自己個人來決定。阿媽過世之後,總共辦了三次法會,前兩次都是在禮拜天,爸爸也沒有要求我們一定得出現。據說習俗上應該是要做到七七的,不過現在的趨勢是早一點火化或入土為安,所以很難做到七七,所以在第三次,出殯前一天的法會,就把沒來得及做的幾次通包了。因為是最後一次,媽媽就叫我和妹妹要到場。
我一直比較覺得怪怪的地方,倒不是說不同宗教有不同的主張與儀式,這個本來就有不同,老在這上面爭議也是沒什麼益處的。而是說,到底是什麼是該做的,什麼是不必做的,標準很難理解。在我外婆去世的時候,大戶人家的儀式非常地繁複,我記得我的媽媽得去雇一台孝女白琴來哭,然後在旁邊的人,一個跟你說:現在得哭!一個卻說:現在不能哭!那時我年輕氣盛,聽得滿肚子火:哩洗瞎瞇郎?我的心情是你們來指揮的嗎?那時我一滴眼淚也沒掉,表哥的小孩還問我:「阿姑,你為什麼不哭?」阿姑說:「難過在心裡就好了,不一定要哭出來的。」
但是我在看到外公偷偷地擦眼淚時,眼淚也忍不住飆了出來。如果要流眼淚,為那留下來的人流吧,是我那時候的感想,再怎麼哭,對那副已經沒有生命的軀體是沒有作用的,如果真有些遺憾,想做些什麼,就好好做在活著的人身上吧。
這次也是有些讓我覺得怪怪的地方,就是一些說法對我來說不太有邏輯。不過還好倒是沒有發生要我哭要我笑的事情。
雖然沒有要我哭,我卻是在禱告中流下了眼淚(當時應該是法師在誦經,說要請阿媽的魂魄到法會現場吧)。流淚的原因是感動和感慨吧,阿媽所生的時代,不識字、沒受教育是很普遍的事,生好幾個孩子也是很普遍的事,可以說一輩子很忙碌,但是沒有什麼為自己的投資。晚年又因為重聽,而且漸漸失智,等於是孤單地處在自己一人的世界中。我跟阿媽說:「請跟著天使走,你有兩個孫女、兩個孫婿,還有一個曾孫是主的弟子,天使會特別來找你的,你要去能夠讓自己的靈重生復活的地方,進行你有在肉體時沒能遇見的新事喔。」
禮拜六的時候,我們進行了家祭、公祭,然後送阿媽去火化,最後入住到慈恩園去。我不太記得有沒有哭了,有也是不太嚴重吧。倒是兒子寫了日記:「今天是我阿祖的告別式,我媽媽哭了,我媽媽的妹妹也哭了,我媽媽的哥哥也哭了。」(不要懷疑,他就只寫這麼一點,這就是威式風格...)
整體來說,以傳統式喪禮而言,算是簡單隆重的方式來進行了,法會、家祭和公祭都在醫院的往生室舉行,到殯儀館只是去火化而已,避開了跟其他喪家穿雜的情形,整個流程也是蠻順利的。只是我參與下來,覺得難怪人說參加喪禮會覺得虛空呢,雖然人家說虛空可能是因為看到生命無常,我覺得虛空則是因為覺得實在是太儀式了,大家真實的想法反而不顯露,專業的司儀,雖然中規中矩,應該說表現得很得體吧,但是他哪裡認識我阿媽呢?他介紹的,是我的阿媽嗎?
說實在的,我也沒什麼立場去決定誰的後事要怎麼辦啦,但是我自己的話,希望很簡單的,在告別式上,把我所遺留下來的全部分光,如同只留下靈魂永存一樣,這世上也不需要再留有我肉體才需要的東西。參與的人流淚也好,微笑也好,都很有力量地繼續往前走,我很希望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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