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我以為,我們的關係是天長地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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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終的時候,總是要整理房間。媽媽說,一些很久沒穿的衣服,就狠心丟了吧。我望著衣櫥裡最內側的那一排,那些因為很久沒穿而被漸漸擠到那邊掛著的衣服。
「台北市房價那麼貴,拿來囤不要的衣服很浪費咧。清一清房間也比較清爽一點啊。」
「不要的衣服?那也是花了很多錢買的哩…」
「兩年都沒有碰的衣服,一輩子都不會再碰了!現在不丟,以後還是會丟的,還是早一點覺悟吧!」
早一點覺悟?真奇怪,別人的媽媽總是嫌女兒浪費,還把女兒丟掉的東西撿回來用,怎麼我的媽媽想法這麼先進?
要我把衣服丟掉,我總覺得不甘心。
可是,真的,有些衣服,不只兩年,已經四、五年沒有穿過了。現在再拿出來看看,很驚訝地發現,當初覺得穿來很好看,別人也讚賞過的,如今穿在身上,讓人懷疑真的是同一件嗎?怎麼看來就是不對勁?
果然兩年不穿的衣服,一輩子都不會再穿了嗎?
不管是要不要,還是能不能,結果就是不會再穿了嗎?
隱約覺得答案可能是我不太能接受的殘酷,我把櫥門關起來,企圖把這樣的問題壓入腦海中不思考的那一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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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找尋一個電話,我打開一陣子沒有整理的抽屜。
抽屜裡,塞滿了信件、紙條、照片,還有一堆雜七雜八的小東西。
沒有整理之下,只因著每天信手丟入的動作,久了也是累積恐怖的成果。我想,我某個部份絕對是鴕鳥,直到滿到不行為止,我絕不會去面對。
在哪裡?在哪裡?那個用撕下來的一小角報紙,在機場被匆匆寫下的電話號碼哩?秋說她要,早知道就不要跟她說我在機場碰到怡。我跟怡又不熟,只不過是偶遇,交換電話只是禮貌一下,又不是真的要打!
突然看見我們的照片。
海洋大學,天氣好得不得了的日子,讓人嫉妒的青春笑顏。
那樣的日子,延續了好幾年。直到你忽然消失不見。
那時我只是想,你明天就會出現了。
不知不覺,竟也過了半年多沒有見面。
曾經,我以為,我們的關係是天長地久的。
呆了一陣子,我以為我記不起來你的電話號碼,但是手指還是像著了魔般地在鍵盤上移動。
「嘟~嘟~」
我弄不清楚,你接或不接,才是我的盼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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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
「啊!」
接了!我心頭不覺一震!
「喂?」
「是我…」
「啊…好久不見。」
「你好嗎?」
「不錯啊。你呢?」
「也不錯。」
「喔。」
啊,喔,不錯,還好…沒想到我們再次通話,講的是這樣虛無飄緲的話!我忍住越來越激動的心情及快要奪眶而出的眼淚,繼續裝輕鬆。
「怎麼這麼久都沒出現啊?你是被國家秘密徵召了嗎?」
「沒有啊…」
「沒有?那你幹嘛不出現?以為你是去外島當兵了咧。」
「沒有啦,我在準備研究所考試。前兩年研究所都沒考好,家人很不諒解。」
「準備考試也不用不出現啊!難道我們見面是考試的毒藥嗎?」
「…不是啦…我只是…想要好好地安靜下來唸書…」
不像你!真的不像你!我快瘋了!
「安靜到連一通電話都沒有?我看你是連電話都不想接了吧?」
「我不會不接你的電話…不然,我就把電話換了…」
討厭!真是討厭!眼淚就這樣流下來了。幹嘛已經感覺那麼遠了,又拋下這樣一句話!
「嘿,怎麼不說話?你還好吧?」
「…不好!不好!很不好!超級不好!你怎麼可以做這麼殘忍的事情!不聲不響的就消失了!你怎麼可以這樣…」
「…喂,你…不要哭嘛!」
「你管我哭!那我之前哭的,你怎麼賠?我每天都想,你明天就會出現!每個禮拜,老地方,我都在等…你怎麼可以這樣…」我再也無法忍住,痛哭了起來。好像鴕鳥終於抬起頭來,然後沒命地狂奔一樣。
「對不起…」
「我不要聽…」
「那…我…下個禮拜天會出現…」
「真的?」
「嗯。」
「你說的?」
「對,我說的。」
我終於止住我的嗚咽聲,拿張面紙輕輕地按掉我臉上的淚。以前有個模特兒告訴我,眼淚不能用擦的,眼睛會腫起來,只能用面紙輕輕地按掉。
「這些日子…你都不想念嗎?」
「…想…」
「那你不痛苦嗎?」
「…痛…」
「你能丟棄這一切,獨自一人生活嗎?」
「…唉,不能…」
那麼,又何必呢?
「那…禮拜天來喔?」
「嗯…會…」
「嗯,我再打電話給你唷。」
「嗯,好。」
「那你好好唸書囉。Bye-bye!」
「好…Bye!」
掛掉電話,我攤在床上。懸而未決的一件事終於有了回應,我很興奮。但是我想笑,卻笑不出來。
我始終不明白,你究竟為何消失?
準備研究所?家人不諒解?這樣的理由足夠讓你消失?
如果真是這樣,那我也太不了解你了。
隱約覺得答案可能是我不太能接受的殘酷,我把眼睛閉起來,企圖把這樣的問題壓入腦海中不思考的那一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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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你會來嗎?
來吧,來吧,我在心中祈禱不知多少遍了,直到我終於在床上睡去。
誰?
你怎麼來了?我們不是約這裡啊。你是提早赴約嗎?我坐直身子,你滿懷歉意地對著我微笑。
「我…我不想吵醒你,本來想留張紙條的。」
「沒關係,你要跟我說什麼?」
「嗯,我明天沒辦法到…」
「為什麼?」
「我…有困難。」
「什麼困難?」
「不要問吧,好不好?」
「為什麼?」
「我要走了,你好好保重啊。」
「等一等!你告訴我為什麼啊?」
「不要問了,你答應我,忘了我,好好照顧自己…」
我想抓住你,但是抓不住。你越過窗戶而去,我看到,窗外有名黑衣女子在等你。
不要走啊!你在幹什麼呢?居然任憑黑衣女子掐住你的手!
「你這個壞女人!趕快放開他!」我氣得大叫。
咻的一聲,黑衣女子突然來到我眼前,惡狠狠地瞪著我。
好可怕的眼神!怎麼那麼美麗的臉龐會有那樣的表情?
「你再叫也是沒有用,他是我的人了!」
「你到底對他做了什麼事?」
「哪有什麼事?這都是他自己自願的。」
「你胡說!本來都好好的,怎麼可能是他自願的?一定是你在搞鬼!」
「哈哈,太好笑了,我只是勾勾我的手指頭,他就跟我走了!」
「你亂講,他怎麼可能拋下我們的感情跟你這種女人走?」
「什麼叫這種女人啊?要搞你們還不簡單?臭丫頭,我就讓你死得暝目一點,告訴你吧,我只不過是放了幾個流言罷了!」
「流言?你這惡毒的女人,你造了什麼謠?」
「我只不過說,聽說有人好像不乾不淨啊,聽的人相不相信,干我什麼事?」
「他那麼聰明,而且我們的感情那麼深厚,怎麼可能被你這樣的流言欺騙?」
「聰明?你不知道人在愛上面是盲目的嗎?況且你不要以為你們的感情很深厚,我告訴你,他早就注意我很久了!所以只不過輕輕撥弄一下,就動搖了。」
我不相信!我看著窗外的你,你卻面無表情,目光呆滯。
「你愛他嗎?」我有點絕望。
「愛?愛啊!我只要想到你那張憂傷的臉,我就愛死他了!你不知道把他搶過來的那種快感有多喜悅啊!」
「你根本不愛他!你放了他吧!求求你!」
「哈!你求我啊?沒用的,這都是他自願的,我可是無能為力啊!」
「不可以!」
「殘酷嗎?這就是事實啊!哈哈哈!」
「我跟你拼了!」我握緊了拳頭。
「跟我拼?何必這樣跟自己過不去呢?你看,這張可愛的小臉蛋,氣呼呼的做什麼呢?早點死了心吧,沒有用的。而且,我對你也是蠻感興趣的,不如,你也來跟了我吧,我會不計前嫌,善待你的。哈哈哈!」
黑衣女子伸手想摸我的臉,氣急了的我,閉起眼睛,拿起桌上的聖經往她甩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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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睜開眼睛,我仍躺在床上。
一切看起來那麼正常,是夢吧。
窗外天色微明,掉落在窗戶旁邊的聖經,刺痛了我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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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戶現在關機…」
撥了幾十次的電話,仍是關機。
你不是說,你不會不接我電話的嗎?
一天過去了,往來的人們向我微笑,我也微笑。
我的心,幾乎找不到…
我安慰自己,是因為沒電。
還有,充電器壞了,而且已經買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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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我把衣服丟掉,我總覺得不甘心。
可是,真的,果然兩年不穿的衣服,一輩子都不會再穿了嗎?
不管是要不要,還是能不能,結果就是不會再穿了嗎?
那麼愛情呢?斷線多久的愛情,就會一輩子都串不起來了呢?
不管是要不要,還是能不能,結果就是不見了…
一瞬間嗎…
我默默打開衣櫥,打包兩年沒穿的衣服。
還有,曾經以為會天長地久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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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怎麼打包,怎麼丟棄重逢的想法,我還是沒有辦法不愛你。
縱有遺憾,沒有後悔。
已經放著你的那個位子,就算堆滿灰塵,我也無法清除來放別的東西。
不會停止的。
即使看來,你跟我的生活再也沾不上邊。
但是,只有 神知道,每天,我仍禱告。
為了在我心中,天長地久,不滅的,愛情。
這個,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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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又過去了。媽媽又盯著我,把這一年沒穿的衣服送走。
「拜託!我去年才丟掉一堆咧,你上次可是說『兩年』,兩年不碰的衣服,才一輩子都不會再穿了。」
「沒錯啊!那我就不相信你去年有把才一年沒碰的衣服丟掉,然後那些恐怕你這一年也沒碰吧?」
「哎唷!怎麼這樣啦!」我無力地向媽媽抗議。
手機突然來了簡訊。
「我想一定是你,不放過我地祈禱。」
我趕緊背對正在衣櫥挑東揀西的媽媽,因為,眼淚就這麼掉下來了。
「所以,我出發了。」
「我現在在台南。」
「二小時後,會在彰化。」
「再兩小時後,會到桃園。」
「如果,」
「你還等我,」
「五個小時後,我在老地方。」
什麼,壞蛋!居然,還要我再等五個小時?
好吧,我總也得梳妝打扮。
我吸了吸鼻子,回頭看看媽媽大開殺戒到什麼程度。
媽媽瞪著我。
「叫你丟個衣服有那麼痛心嗎?」
「沒有啦,隨便你丟啦。」
「算了,算了,那是你的衣櫃,我才不管!」媽媽甩了我的衣櫃門走出去了。
我笑了。
~原發表於2003.9.23
備註:
這是真實的情節改寫的,他不見了,她為他傷心、守候、禱告。第一次聽他們的故事,是到他失約了為止,我很快地寫下這段故事,但是始終不覺得這該是結局,而且,我就是不喜歡悲劇。我把故事寄給她後,沒有發表,就放著。直到有一天,他出現了。又驚又喜之下,我把故事寫完。
然而,無法盡如人願的,現在他又不見了。一旦出軌過,傷痕就在,慣性也在。只是,我們都長大了,仍會傷心,卻不再絕望。既然愛了,他在或不在,都愛。或許有一天,他會明白。不明白也罷了,我們是明白了。
無言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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