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方

大方是個很慷慨的人。

 

當別人在接受了他所給予的東西時，露出了笑容，並向他道謝時，大方總是比對方還要開心，那種感覺，彷彿是飛到了天堂一般。

 

「你是好人。」

 

這句話對大方來說，是至高無上的讚美。

 

但是隨著大方年紀增長，他的惶恐卻也越來越增加。

 

因為，這世界太大了，有時對這人當好人，就變成對那人當壞人。同時，這世界又太小了，你那時對這人當好人，這時卻對他的敵人當好人，結果就變成對他當壞人。

 

「哼！我以為，你是好人呢！」

 

大方不再只是聽到「你是好人」，也會聽到這樣讓他震驚萬分，掉到谷底，久久不能釋懷的句子。

 

「我…這麼努力地當好人，為什麼，他們看不見？為什麼，他們不能對我這個好人當好人？」

 

日子變得很辛苦，為了讓「你是好人」的點數超過「我以為你是好人」，大方比起以前，更多地對別人好，超支自己的心思與能力，努力地盤算與經營對別人的好。

 

但是，這終究是惡性循環，往這邊多放一點法碼，那一端就露出不越的表情，往那端挪去一些法碼，這邊就大叫你沒有情義。

 

所以大方病倒了，心理和生理，都受不了了。

 

迷迷糊糊中，大方看見一個亮光。是誰呢？

 

大方想起，小時候曾去教會，聽了很多耶穌的故事，回家以後，睡覺時好像也會看過這樣的亮光。

 

是耶穌嗎？

 

大方哭了起來。

 

在這世上，好人是沒有哭的權利的，不然人家就會覺得你矯情，當好人是為了沽名釣譽。況且，大方已經太久忙於當好人，根本沒有時間可以流眼淚。

 

但是，耶穌，不會說你矯情吧？

 

而且，大方已經太累了，沒有辦法再撐下去，所以一發不可收拾地大哭了起來。

 

很久很久，彷彿要把一輩子所受的冤屈都哭完一樣，大方哭個沒完沒了。

 

那亮光沒有離開。

 

終於大方可以開口說話：「為什麼？我這麼努力當好人，卻是這麼辛苦？」

 

「你努力當好人，可惜卻不是義人。你努力行善，卻不辨公義。有基本的恩惠，如同天父叫日頭照好人，也照歹人，降雨給義人，也給不義的人。但其餘的，豈不該按照公義，預備油的童女得以進門與新郎同席，沒有預備油的童女只有被否認的份嗎？

為何人只有十分的能耐，你卻無條件地給他五十分的優惠呢？為何你往小器皿注入多量的油，以至於油溢漏在外，變成浪費呢？人因擔當不起的恩典和使命，反而會損傷。沒有具備條件的人，不必給他過多的祝福，否則對方擔當不起，你自己也損失，到最後，你以為當好人，其實壞事。

你要當義人，先求祂的國和祂的義，不是只拿著良心當好人，若你站在天父的立場，所作所為會更加謹慎而圓滿。天父的世界何其浩大，你若將你的能力交由天父掌管使用，果效是天宙等級，然而你只是以你腦所想，以你手所及去行善事，個人等級焉想得到天宙效果呢？

你，要改變！」

 

大方驚醒過來，「你是好人，卻不是義人，你努力行善，卻不辨公義。」這句話一直在大方的耳邊盤旋。

 

大方想到在主日學時，主日學老師都會問：「小朋友，你們是希望被神稱讚，還是被人稱讚呢？」那時候每個小朋友，不管是不是出自內心，全部都大聲地回答：「被神稱讚！」

 

但是曾幾何時，自己不再去教會，不再意識神，不再想著被神稱讚，而只是想被人稱讚呢？

 

突然好像聽聽神怎麼說，大方在書架中，找到了路上人家發的新約聖經，從馬太福音讀了起來。

 

讀著讀著，大方的心平靜了起來。耶穌的話，雖很多還不能理解，但好像就是有療傷的功效。果然是主，自然就讓人產生想要倚靠的心情。

 

「過去，我就是沒有先求他的國他的義，只憑著自己的想法來做嗎？我常常，想得人的榮耀，所以，也就只得到那樣的賞賜；也常常，把珍珠丟在豬前，結果被豬反咬一口，是這樣的吧？所以，越努力，越累。」

 

「我不想，這樣下去。」

 

闔起聖經，閉上眼睛，大方回想以前在主日學，是怎麼禱告的，那時唱的歌曲，旋律一一地跳出來，聖經故事裡的挪亞、摩西、大衛也活了起來，啊，還有還有，著色遊戲、連連看，聖誕節的表演…

 

「我該接受主的建議，要改變。」

 

大方回到了教會，他也開始去試試看如何更公義地給予。一開始很不習慣，得要忍住馬上說好，又要承受別人不諒解的目光，說真的，不好受呢，讓大方好想放棄啊。

 

幸好大方為了怕自己無法堅持，常找教會的牧師談話，牧師會給他指點與鼓勵，也會帶著他一起禱告，所以漸漸地大方不再覺得那麼難受，而且經過一段日子，大方發現，雖然被他拒絕的人會失望，但是鼓勵他說事情處理得好的聲音也越來越多了。

 

「學著當義人的感覺，比當好人要踏實呢。而且，一定會越來越好的。」大方，真的很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