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媽，要飛向主身邊喔

我的阿媽在昨天早上過世了，享壽91歲。不同於阿公在57歲早逝，阿媽算是很長壽了。

 

不過，阿媽在過世以前，已經不認得人好幾年了。大概近十年前，阿媽開始出現認知錯誤的各種失智現象，一開始像是鬧個笑話而已，隨著日子過去，頻率和效果越來越加重。更因為重聽又不識字，阿媽漸漸被關在僅屬於自己的世界裡，常常打開大門，堅持她的房間在那邊，也會看著我卻叫別的名字，電視新聞播完後，完全聽不懂的她，說剛剛主播告訴她兒子死了…

 

更麻煩的是，阿媽的身體相當地健壯，因此她若執意要出門，要做什麼事，陪伴她的人是擋不住的，把門鎖起來不讓她出去，她又重重地發怒，與家人發生嚴重的衝突。

 

實在是沒有體力與精神二十四小時看守著，也擔心一個不小心，阿媽就溜到街上，找不著回家的路，成為失蹤人口，六年多前，子女們在商量後，只好送阿媽去安養院。

 

送去當然是捨不得的，所以住在台北的爸爸和小姑姑，三兩天就去探望一次，住在屏東的叔叔，每個月也是都上來一次。在安養院的阿媽，失智的情形越來越嚴重，彷彿一啟動後，再也無法停止一樣，她的記憶，越跑越遠，不僅認不清孫子輩的人，自己懷胎生下養大的七個孩子，也慢慢遺忘了，到最後，連她最鍾愛的小叔叔，也消失在她的印象中。剛去的時候，還可以用力掙扎，大聲叫罵，漸漸地，越來越沉默，不再有想法要做些什麼，甚至連走動一下也不再排入意識中，從某天開始，起床後，就被扶坐到輪椅上，時間，就這麼停止。

 

天氣好的話，去探望的人，還可以推著她去曬曬太陽，即便沒有回應，還是跟她說說話，對勞動了一輩子的阿媽，或許這也算是一種安寧的晚年吧。遺憾的是，Sars流行期間，安養院為了安全，禁止探訪，解禁之後再去探望時，阿媽已躺在床上，四肢萎縮無力。身體一不受刺激，機能快速消失得令人驚訝，阿媽從此就躺著，只能靠外人外力來翻動自己的身子。

 

今年春節假期中，阿媽因為發燒，被送到醫院去了。吊了點滴之後，燒退了，雖然身體是沉睡的，但是打起呵欠的聲音卻依舊彪悍，看起來雖然是沒有未來，但也沒有就要結束的樣子。我看著阿媽，心想，人的靈魂體，到這時候，是只剩一絲牽連的貌合神離了。人生在世，真的靈魂體都要健康才行呢。倘若不能的話，也情願是靈強過肉體，來得有意義與價值吧。

 

我默默地告訴阿媽：「肉體被困住也是靈仍舊可以飛翔，過去無法學習與理解並享受的，請透過靈來主的身邊領受吧。」

十天過去，阿媽卻悄悄地走了。住院後醫生做了一連串的檢查，顯示阿媽的器官都在漸漸地衰竭中，畢竟也是超過九十歲的身軀了吧。再救也只是拖著一口氣，或許是更痛苦的，所以子女們同意，緊急時不要做只是拖延時間的急救了，於是在昨天的早上，阿媽安寧地停止了呼吸。

 

現在人辦後事，比以前精簡多了，大家同意委由醫院的特約禮儀社辦理就好，爸爸還說我和妹妹都是基督徒，不拿香拜拜的，也就不用刻意參加法事，告別式當天再出現就好了。很感謝爸爸這麼體諒我們，不過我想，不拿香拜拜，並不表示就不盡對長輩該有的禮儀，到時候，要向阿媽行大禮。

 

隨著年紀增長，要面對的生離死別也越來越多。但是認識神之後，對於生死的看法，比起以前先進很多了。如果會捨不得，就好好地珍惜，還有，只光守著原有的，勢必隨著時光流逝，擁有的就會越來越少，所以不能停下來呢，在停止呼吸以前，得不斷地追求，這樣子，遺憾即使長出來，也被新增的幸福擠出去了。真的，要努力這樣活咧。

 

最後，阿媽，你的靈，一定要飛向主身邊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