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救回來的生命3

腦科病房，是個折磨家屬的空間。


腦部受傷的人，許多是呈現植物人的狀態。家屬從一開始傷心難過埋怨，漸漸的，變成無言，只是默默地執行一天該做的行程，翻身、擦澡、清理排泄物...，不知哪一天會有奇蹟，或說不知哪一天會結束這樣的牽絆。


哥哥在這些病人中，算是很特殊的。因為他，很明顯地醒來了。


回到台北的第一天，他醒了，並且說話，說我們聽不懂的，短短的，單字類的話。


雖然大部份時間他還是昏睡，但是短暫時間脫離昏睡，胡說些什麼，讓我們興奮莫名。


不過隨著他醒過來的時間越多，我們也遇到新的麻煩了。


之前說過，他身上沒有什麼外傷，所以很快地他便試著下床了。這是令人覺得喜悅的事，不過，因為他的腦部還在從一團泥中修復塑形，可以行動反而變成一種危險。


這當中我們為了減輕媽媽的負擔，也想說專業的看護或許可以提供哥哥更好的復健，於是花錢找了一名看護來，是位五十來歲，有上教會的先生。


相信主的人來照顧哥哥，應該是很好的才對，不過這位先生對哥哥相當嚴厲，以至於當時心智狀況才恢復到幼兒程度的哥哥在心理上和生理上都相當反彈，反而讓我們更加疲累，最後只好婉轉地辭退了這位看護，就由家人和小兵一起照顧。


我可以理解那位看護並不是對哥哥不好，他一定是覺得那樣嚴厲對待才是好的，但是卻造成反效果，而且因為這樣，我就更不好意思提到　神了(果然信仰很小…)。我想到許多基督徒，對於救恩的傳達，也會採取強硬態度的表達，當然救恩是絕對，也是應該堅持認定的，然而傳達的方法若讓人當下無法接受的話，結果也是失敗。常常我們做事，若只是自己認為這樣做都是為了主，而不是想主這時會怎麼做，會希望我怎麼做，就容易犯這樣的毛病啊。


因為哥哥是軍官，所以軍方派了一名士兵過來協助，有了小兵的幫忙，真的減輕了不少負擔。哥哥的腦部能力慢慢復原，一個孩子長大，是經年累月慢慢成長，但是這個腦袋，卻是在短短期間內完成這些事情，讓人很驚訝地去看到　神在這方面的創造。不過麻煩的是，他竟先想起他是軍人，有班要上，有事要做，於是說話都還說不完整，思考都還非常片段且短淺的人，每天嚷著要回去上班，並視來照顧他的小兵是違背軍紀來監禁他的人！


對小兵斥退無效，哥哥開始用他有限的思考邏輯想著如何逃離，於是他不斷找藉口說要上廁所，說要散步，說要看電視，想要找機會逃掉。當然這時想出來的技倆不會高明，所以就只是徒勞地走來走去而已，但是一天重覆太多次了，辛苦的小兵只能走到哪就跟到哪，又邊被罵，不知道一天被威脅「我要辦你！」多少次。有一天我到醫院的時候，小兵苦笑地對我說：「今天走的路，大概可以走到新竹了…」


麻煩歸麻煩，這樣的復原情形，還是讓其他病人的家屬給羨煞了。到哥哥出院為止，那病房只離開了一個輕傷的人，其他的人，還繼續漫無止境地沉睡…